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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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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3 章

他感覺身上的溫度像是一個小火爐,房間裏的溫度適中,這溫度落在他腰上,他只覺得燙極了。

他伸手打開床頭燈,側過腦袋看她。池零露還在睡,睡夢中的她始終緊鎖眉頭。

他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,果然發燒了。

溫硯嶺忽然覺得池零露就像一個脆弱的玻璃,禁不住一點兒風吹日曬的。想到她胃不好還跑出去喝酒,他又覺得十分生氣。

溫硯嶺認真註視著她,隨即,拿開掛在她腰上的胳膊,起身去客廳醫藥箱裏找退燒藥,又接了杯溫水,回房間喊她吃藥。

可她大概是難受極了,也可能是醉酒後腦子不清明,不知道自己是否清醒,是否聽見別人的聲音,先是點點頭,接著又搖了搖頭。

溫硯嶺又喚了她一聲,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,試圖將她喚醒。

被喚醒的池零露仍舊不願動彈,一雙漂亮的眼眸仿佛盛了水,眼角掛著淚花,整個人蜷在床上,看起來委屈極了,像是被人遺棄的小動物。

“起來吃藥,再燒下去明天就起不來了。”溫硯嶺坐在床邊,低頭看她,一把將她扶起,把水遞到她唇邊。

池零露大概是真的不舒服,費了好半天才把藥吞下去,然後窩在他懷裏,斷斷續續地發出囈語。溫硯嶺摟著她,努力地分辨她說的話,卻什麽也聽不清。

過了一會兒,她便躺在他的懷中睡著了。

溫硯嶺看了她一眼,輕手將她放倒在床上,然後聽到她很輕很輕地喊了聲:“媽媽……”表情痛苦至極。

溫硯嶺的眸光閃了閃,嘴巴張了張,像是想要說些什麽,可又不知該說什麽。幫她把被子掖好後,又看了她一會兒,才重新躺下。

秋疏桐夜裏睡不踏實,翻來滾去的,渾身不適。再次醒來時,她手一伸,發現床的另一側已經沒有人了。她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,看了眼時間,已經8點整,她心下一跳。

她驚恐地坐起來,腦袋仍有幾分暈乎,剛揭開被子,就看到一旁溫硯嶺不知何時為她準備好的新衣。秋疏桐拿起去洗手間匆匆忙忙地換好,走到門邊,聽到外頭傳來溫硯嶺的聲音:“嗯,她也過來了,昨晚發燒了,還沒醒。”

“你簽證下來的事跟她說了嗎?”

“還沒有。”

“那你得抓緊告訴人家,才結婚這麽幾個月,就要異地。硯嶺,說實話,媽媽覺得你這麽做不地道。”

秋疏桐握在門把手上的手指稍稍松開了一點兒勁,她盡量不發出任何動靜,盯著原木色的門板,等了一會兒才走出去。

門外站著溫硯嶺同他的母親——朱婉微。

她穿著淺藍色的裙裝,胸口別著一枚祖母綠胸針,頭發隨意地挽著,斜插著一枚木質發簪,整個人看起來端莊秀美。

朱婉微出身於商人世家,世代從商,在大學期間認識了同樣家境的溫平。大學畢業後,兩人就結婚了。不到兩年,就生下了兒子溫硯嶺。

朱家和溫家都是燕城有名的商家,門當戶對。外人都以為他們的長子會繼承他們的衣缽,孰料,高考過後的他卻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從醫,屬實令人驚訝。

不過大家認真想了想,又感慨起他們夫妻二人的開明來。

朱婉微一直自詡為開明的母親,無論溫硯嶺做出何種決定都會支持他,她也一直是這麽做的。直到那時生病住院,公司遭受重創,溫硯嶺忽然有一天過來告訴她,他要結婚了。

兒子結婚,做母親的自然是替他開心的,可溫硯嶺卻說她是一名藝人,並且從未帶她來過家中。很長一段時間裏,她都有些懷疑,這個兒媳究竟是否存在。

後來,她曾讓人去做過背景調查,知道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。知曉她家境的同時,也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有關她平日作風的風言風語。說實話,她對這個兒媳的印象說不上有多好。

朱婉微向來不怎麽看得慣娛樂圈的人,又或者說,她覺得這個圈子太亂,太浮躁,跟他們不是一路人,是一輩子都不會產生交集的人。當時她甚至有些生氣,氣兒子明智二十多年,卻糊塗於這一瞬間。

可如今見到池零露本人,她又直覺她與自己想象中的不同,臉上表情逐漸由震驚轉為平和。

這天溫平有事不在,溫硯嶺給他母親介紹自己的媳婦:“媽,這是池零露。”

“池零露,這是我母親。”

秋疏桐遲疑數秒,輕聲喊道:“媽。”

朱婉微朝她走近一步:“聽硯嶺說,你昨晚發高燒,這會兒感覺怎樣?要不要去醫院?”

秋疏桐搖搖頭:“我已經好多了。”

但她還是聽出了她微啞的嗓音:“早上胃口怎樣?我做了皮蛋瘦肉粥和海棠糕,要不要嘗點兒?”

秋疏桐點了點頭。

“我做的海棠糕味道比較甜,不曉得你吃不吃得慣。”

“吃得慣的,幼時我總愛吃味道偏甜的。”

“那就行,我怕你在英國長大,不喜歡吃這些。”

聞言,秋疏桐稍稍頓了頓,片刻後又恢覆如常,平靜道:“我很喜歡吃。”

她們聊得挺愉快,一旁站著的溫硯嶺靜靜地聽著,忽然朝她伸過手來,秋疏桐沒料到,下意識地便往後退了一步。

溫硯嶺的手停在半空,像是始料未及,但他只是頓了一下,還是往下落了點兒,放在她的腦門上。

他探了探她額上的溫度,過後道:“是不燒了,最近飲食清淡些,過幾天應該就沒事了。”

秋疏桐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,只是呆楞地點點頭,在朱婉微看來,卻覺得他倆感情甚好。

是在上了飯桌,秋疏桐才看到從臥房裏慢悠悠走出來的溫頤嫻的。

今天是周日,所以她起得比較晚,一身家居服,睡眼惺忪,看了好久才認出她是池零露來,連忙高聲喊她:“姐,我認識你,你是池零露!”

秋疏桐聽到身後動靜回過頭來,憑借那姣好的五官眉眼,她一眼就認出了面前的女孩是溫硯嶺的妹妹。

溫頤嫻穿著拖鞋啪嗒啪嗒地跑過來,一臉興奮地看著她:“姐姐,我昨天看了你的直播。我本來準備換臺的,碰巧看到了你和馮嘉哥哥的對手戲。我就知道我磕的‘風鈴’CP是真的,你們是真的吧?”

“什麽真的假的?”朱婉微朝她這邊看了一眼,“洗漱完就過來吃早飯。”

可溫頤嫻仍不放棄,繼續抓著秋疏桐問:“是吧是吧?你們是真的吧?”

正當秋疏桐對她回以微笑,準備籠統地給予一個回覆之時,溫硯嶺走了過來,一把扯開他妹妹的手:“假的,你不要做夢了。”

“還有,叫什麽姐姐,她是你嫂子。”

溫頤嫻看看溫硯嶺,又看看秋疏桐,顯然不信:“你騙人的吧。”

溫硯嶺懶得理她,自顧自地回到餐桌前。

還在興頭上的溫頤嫻繼續追問:“那嫂子,你和馮嘉哥哥以前是真的吧?”

沒等秋疏桐開口否認,就聽溫硯嶺冷冷地開口:“溫頤嫻,你有完沒完?還讓不讓人家吃早飯了?”

朱婉微也過來勸阻,說不要再為難嫂嫂了,嫂嫂身體不適,讓人家吃了早飯再說。

她這才表情訕訕地說好,準備過會兒再問。

大家坐在一塊兒吃早飯,談論的都是些家常話題,溫母說了些溫硯嶺小時候的事。

當時覺得他太悶了,懷疑他有病,還帶他去看了心理醫生。那時去醫院的小朋友都是又哭又鬧的,就他安安靜靜的,一點兒都不害怕,他從小到大就不怕上醫院,所以後來理所當然地成為了一名醫生。

秋疏桐偏頭看他,心想如此家境,父母又都是商人,按理他去繼承衣缽、學金融才是正道。她倒是沒問出口,但是溫硯嶺卻瞧出了她的心思,只道:“我不喜歡。”

秋疏桐不禁楞了楞,看他一臉平靜,便意識到他在回答她心中所想。腦中忽然又閃現出前些日子他同自己爭吵時說過的話,她想,他大概是真的熱愛醫療這個行業,才沒有盲目跟隨父母的步伐,去追隨一些看起來對他而言輕而易舉、往後也不需要多走彎路的工作。

聊著聊著,朱婉微又問了些有關娛樂圈的事,問她拍戲累不累,聽人說需要經常起早貪黑的,冬天拍夏天的戲,夏天拍冬天的戲,季節顛倒,超級辛苦的。

秋疏桐搖搖頭,說:“還好。”

飯後溫硯嶺回書房看書,他今天休息,沒事的時候便喜歡待在安靜的地方,覆盤平時的工作,或者思考未來,思路會變得比較清晰。

秋疏桐無事可做,就跟著他一塊兒進了書房。書房裏有一張大沙發,秋疏桐走過去坐到他身旁,溫硯嶺並沒有阻攔。

他在覆盤一些東西,兜裏的手機鈴聲驀地響了起來。

是厲詞安,他在考慮了一整晚後,還是選擇打電話過來問問情況。

溫硯嶺直接劃開了接聽鍵,問他有什麽事。

“硯嶺啊,你跟你老婆還好吧?”

溫硯嶺:“......”

厲詞安沒在意他的沈默,幾乎是自說自話地問出了他想要問的問題:“昨晚沒吵架吧?”

他昨天幸災樂禍地給溫硯嶺發消息,剛開始只是看個熱鬧,誰讓他溫某人嘴比手術刀還硬呢。後來看他匆忙趕到,又一言不發地繞過他、走到池零露面前,不知說了什麽,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。

那一下,他心想,壞事了。

他看熱鬧事小,毀一樁婚罪過可就大了。況且他多多少少知道些他倆的事,感情本就不深厚,他還去添一刀,真是要了命了。

長時間的靜默令電話那頭的厲詞安不免緊張,他輕聲問道:“真吵啦?你倆鬧掰了?”

“沒有,你想多了。”溫硯嶺隨口道,一點兒不提昨夜的事,二人又聊了一會兒,才掛斷電話。

一旁的池零露還在看手機,像是全然不在意他剛剛說的話。

楚恬給她發來消息,告訴她最近幾天沒有工作,讓她好好休息,微博上現在太亂了,提醒她不要登錄微博賬號。

秋疏桐問她:【怎麼了?】

楚恬便告訴她:【因為你昨天的熱度比較高,星旅便趁機營銷了一波,這在行業裏是特別正常的。趁熱度高,刷人氣,對你而言,百利而無害。哪知周苡潔那邊看到了,覺得我們在拉踩,本來我們就是對家,他們就買了一堆數據黑我們。然後粉絲就開始掐架了,評論裏各種控評、黑圖,刪都刪不幹凈。本來我覺得這已經是極限了,哪能料到馮嘉的粉絲也殺了出來,他們本來就看CP粉不爽,連帶著看你也不爽,便加入了戰鬥,現在你的微博已經沒法看了,廣場更是一言難盡。】

秋疏桐沈默了幾秒,她不太理解這些行為,只回覆道:【那我最近就不登微博了。】

她本來也不怎麽沈迷於手機,又回了幾條消息,便收起了手機。

秋疏桐環視一圈,問溫硯嶺:“我可以看書架上的書嗎?”

他瞥了眼池零露,無所謂地說:“你隨意。”

秋疏桐來到書架前,溫硯嶺註意到她拿下了一本《中國近代史》,覺得挺稀奇。

秋疏桐靜默地坐在一旁翻閱,看一部不屈的血淚史,殘酷、艱難、勇敢,百年仿佛大夢一場,可是華夏兒女在這百年來始終奮勇抗爭、自強不息,意氣風發、永懷家國。

過了大概半小時,溫硯嶺偏頭看她,看到她面上的淚痕,自己卻渾然未覺,他給她遞過去一張紙巾。

秋疏桐呆了呆,輕聲說了句謝。

他又遞給她幾粒藥,秋疏桐看了好幾眼,眼裏帶著幾分戒備地問他:“什麽藥?”不願去接。

溫硯嶺拿藥的手頓了頓,心情忽然變得十分覆雜。

眼前這人,睡著時會全身心地依賴自己,清醒時又一臉防備,生怕自己傷害她,莫名其妙的,也不知哪個才是真實的她。

他裝作不在意,可這防備的眼神,當真有些傷人。

溫硯嶺平靜地回視她:“治腸胃炎的。”

秋疏桐又問:“真的嗎?”

溫硯嶺擰了擰眉:“你昨天發燒了,你不記得了嗎?”

過會兒,又補了句:“池零露,你的防備心向來只針對我嗎?”

秋疏桐沒料到他會這麽說,不明白“向來”這個詞源自何處,無言地看著他,可溫硯嶺卻在她的沈默中往旁邊坐了些。

二人沒有說話,溫頤嫻做完作業跑了進來。平時她都不好來她哥哥書房的,怕影響到他,誰讓今天嫂子在呢。

剛剛媽媽一直在拉家常,哥哥又不讓她打擾嫂嫂吃飯,導致她一直沒能有機會跟她閑聊,這不得抓住機會嘛。

溫頤嫻一下子就擠到了秋疏桐身邊,秋疏桐看了眼,又看了看沙發的另一側,往溫硯嶺那邊挪了挪。

“嫂子,你最近還有別的行程嗎?還錄不錄綜藝之類的啊?”溫頤嫻問她。

“這兩天應該不會錄,打算休息幾天。”

“那也挺好,那你就住在這裏吧,我平時一個人無聊死了,哥哥又不愛理我。你住家裏,我們能有話聊。”

秋疏桐看著她,又看了眼一旁沈默不語的溫硯嶺,忽然特別理解這個小孩,可她還是拒絕了人家:“這恐怕不太行。昨天過來得匆忙,忘了家裏的德牧了,再待一晚,它怕是要鬧了。”

“是嗎?那就沒辦法了。”溫頤嫻頗為遺憾地說,沈默半晌,又忽然想起什麽,“對了,嫂子,你能不能給我一個簽名?回頭我得跟我的同學們炫耀去。”

她沒有拒絕,溫頤嫻便飛快地跑去房間,拿來紙和筆。

秋疏桐習慣用毛筆寫字,鋼筆於她而言,只是便捷罷了。她一筆一劃地寫下“池零露”三個字,將簽名紙還給她。

碰巧被進來送水果的朱婉微看到了,僅僅只是三個字,但她的字跡剛勁有力,筆鋒走勢極具風骨,細看猶有碑帖之風。

朱婉微一楞。

她發現自己的直覺果然沒錯,池零露並不是她以為的娛樂圈那些頑劣掛的藝人,修養談吐、禮儀姿態都與之前調查的不一致。

她忽然覺得之前請的人不太靠譜。

簽完自己的名字,溫頤嫻又問她:“嫂子,我剛剛查了下,JUMP也是你們公司的,你下次遇到陸離,能不能幫我要一個他的簽名啊?”

秋疏桐並不認識他,但她覺得應該不是什麽難事,點點頭,說:“有機會的話,我會幫你要的。”

一直沈默的溫硯嶺,直到回去的路上,才同她說:“你不用管溫頤嫻,她年紀小,對你們這行感興趣,覺得光鮮亮麗的。很多東西她不懂,但她這個年紀還是得以學業為重,你不要助長她追星的勁頭。”

秋疏桐沒想到他會跟自己聊這些,但她覺得溫頤嫻只是喜歡他們罷了,並沒有多過分,便說:“我會自己看著辦的。”

之後二人一路無言,秋疏桐沒提溫硯嶺剛才為何生氣,溫硯嶺也沒問她需不需要回一趟她媽媽家。

還有很多本打算今天說明白的話,一時間都沒了說出口的勇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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